昆明编辑 2020-01-13 17:18
又是一个蔼蔼阴云压住了太阳的上午,让人分不清是否已经过了清晨。这样的天气,突然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研究生复试那天。
“Why gave up on economies?”这是面试官的声音,他正一脸和蔼的注视着我,好像期盼着从我细微的表情里挖出会令人惊喜的东西。我正了正身子, “Because I love English.”他好像毫不意外我会这么回答,低头看了下的我资料,又问, “Why literature?”.我毫不犹豫的说, “Because I want to learn about human.”,他怔了怔,笑了,看起来是高兴的样子。
我本科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,在华南的外语院校——广外。这其实并非我本意,我从小热爱英语,喜欢到私底下喜欢自己和自己用英语说话,也是因为生性害羞吧。可能是这些原因,中学时代开始我的英语成绩一直都是年级前三,高中时候我开始阅读我一直都很喜欢的《哈利波特》,当周围小伙伴都在忙着补课的时候,没人和我玩,于是一个念头让我看起了我喜欢的《哈利波特》英文版,回过神的时候差不多高考了......最后英语考试也在恍惚中结束了,考了142。对外语的热忱让我丢失了本该给其他科目的时间,所以我没能如愿去全国的外语院校学语言,反而阴差阳错地去了华南的外语院校学经济。
彼时的我非常抵触除了语言之外的一切专业,因此进大学我考进了院里的全英班。全英班的特点是本专业相关的经济类课程用英语教授,教材也是英文版,就这样我不喜欢的专业和英语也算产生了联系,给了那时的我一些慰藉。进入一段时间后我发现,太多与英语的接触像是隔靴搔痒,根本不能满足我对知识的渴求。于是我开始旁听英专生的一些课程,参加各类英语比赛。几乎每个英语比赛我都能以非专业组名挺进半决赛,然而在半决赛上总是被英专的同学打败,无缘决赛,我怎能甘心?但是英专同学的临场和深厚的英语功底让我输得心服口服。每次比赛结束,英专的朋友总会跟我说“作为非英专的你已经非常棒了”,虽然真诚的口气不像是说慌,但我还是不想在他们之下,因为我感觉每次都只差一点了。
就是这“只差一点”的想法,让我像一只被悬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引诱前进的驴子一样,开始了我疯狂且不知疲倦的渴求。我开始在超级课表上搜索和整理英专课程,能旁听的我都去听,一些不能旁听的课比如口译、笔译,我就自己找教材自学并定期和小伙伴对练。这样学了一年后,终于在一次翻译比赛上进入了决赛,最终我和小伙伴组成的非专业小组团队拿了第二名,名是高翻学院的研究生。终于,这也算是赢下了这一局。之后,我又参加了模拟联合国,这个比赛要求每个选手代表一个国家,就给定的议题在模拟的联合国大会上发表符合自己国家利益的提案,与其他国家结盟或反目,争取通过符合自己国家利益的提案,全程要求使用英语。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“混搭”很有优势,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其他科目的学习并不是浪费时间,与此相反的是我比英专同学懂更多经济相关的知识,比非英专同学有更强的语言能力。我开始代表学校参加广东省的模拟联合国,代表广东省参加中日韩三个国家的青年交流论坛。
当人生的又一个节点到来时,大家对着工作还是考研举棋不定,而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考研,因为我想成为真正的英专生,这是我一直想成为的。
“So why literature?”面试官又一次提问,看起来他依旧充满耐心。“It begins with a class”,我开始说起大三时我旁听了一堂特别的文学课,是由T.Huson上的,令我记忆深刻,也从此改变了我对英语的理解。这是一位在美国教授教了20年英语文学的教授,在中国定居了10年,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和痴迷。一次课上他问我们能不能说一些孔子的思想,一向积极发言的我犹豫了,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“温故而知新”,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”我试着从中学时背诵过的零碎语句中抓取一个,会不会就是教授想要的答案呢?我用英语翻译回答完后,教授很高兴,问我自己是怎么理解这些话的,我一时语塞,我从没认真想过孔子的语句,更妄谈自己的理解。尴尬的我只能回答:“I haven’t really thought about that.”教授温和地说,“Of course you haven’t, you are still young.”
可能是倔强,也可能是受求知欲驱使,课后我又找到教授,问他对孔子是怎么理解的。教授说他在德国念哲学PHD时,对孔子的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“的思想非常感兴趣,把它和黑格尔的思想作比较写了一篇论文,由此展开和我聊了很多文学、哲学相关的东西。我们聊了柏拉图,聊苏格拉底,并说与孔孟的思想有很多想通的地方。我恍然大悟,苏格拉底可以说是整个西方文明的基石,其重要性相当于孔子之于中国文化,也难怪教授会把苏格拉底和孔子放在一起。也在这时候,我才真正地意识到,在此之前,我对参加英语比赛的热爱、对英专的执着更多的是出自虚荣心,而在此之后,我次意识到语言是打开文化的钥匙,原来自己对英语这门语言一无所知,无非是在向人炫耀我的钥匙多么厉害罢了,因为我对她背后的文化一无所知。
我开始去用这把钥匙打开她的大门,我看到了语言这道大门背后,璀璨而庞大的知识体系:文学、艺术、历史、宗教、政治、经济……我看到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不再是空洞的辞藻堆砌,当哈姆雷特说出 “to be, or not to be”的独白时他内心的折磨、对生命考量、对选择的权衡;我看到了文艺复兴的出现与宗教的关系;我看到了托马斯哈代笔下维多利亚时期底层女性的选择,我看到了同样是维多利亚时期,简奥斯丁笔下上层社会女性的选择;我看到了19世纪浪漫主义运动对文学和印象派画家的影响;我看到了乔治奥威尔小说中对俄国革命的影射。我看到了自己无知,也看到了自己的无限可能。
也如今天冲破阴霾的热烈阳光。